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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松芳:粤菜官味话源流

日期:2024/7/10 9:10:34 浏览:

八围碟夏六素二荤,冬六荤二素,春秋各半,姑如此说,不拘菜品,多不胜条。(原注:三字顾注汉书屡用之)。

江海三十年,所赴酒处,围碟以缪小山为第一,未见其偶,佳处约略言之,有画趣,有书卷味,有山野气,有花草香,所以叹绝也。

禁用火腿座中有李留庵丈用之,以其嗜也。但此是枯窘题,用法选宣威金华两处精者,以好绍酒燉之成块而融,勿烂,片如客数,人赋其一,顷刻可尽。此物能完,主人声光满四座矣。

围碟皆用好瓷,主人无之,则借或公地则凑分购之。

鱼翅夏宜清炖,用红绿碗,冬宜红烧,用素碗。红易清难,主人自知庖人本领如不甚高,夏用红亦取其易稳。

先一日选材,要多要精,语云贵精不贵多,此非所论于鱼翅也。不精可也,精而不多,不可也。何也,不精者不食之而已,精而不多,典采酣畅,忽然而止,辟之甫觌佳人,环珮之声已远,同游芳院,花草之气不长,其为惆怅当复何如。

此物若具威凤祥麟之壮概,座客必有渴蛟饥虎之奇能。(原注:孔园此物精矣,惜不多也。)

全用大碗式色不同乃佳,此亦可集公分存孔园。

禁用中碗大约座客六人以上,中碗每人两羹便尽,第三羹必空回,孔园前日光景如此。一鸣先生所云明漪绝底似之,小碗更不必说。

菜品多不胜条,姑举二三。

山瑞水鱼(原注:美品)清红因鱼翅,彼清此红,彼红此清,此办事刚柔赋诗浓淡之法,主人不食则勿用。

鱼唇(原注:美品)办法如上,夏饮择一足矣,冬天可并用。

鱼肚(原注:美品)冬夏皆宜,吾乡第一等菜。

鲜莲子蟹羹或虾红絴莲(原注:售品),不嫌重用多用。

鲜菱角好冬菰

鲜竹茹

三物皆精于夏,宜择用或全用。

鸭掌(原注:鹅喉天梯)此物平平,惟病翁最嗜,请以待留庵丈火腿之例,以待节庵,顿顿食之不厌,如杜老之黄鱼也。鄂食罕得,有之亦四五双耳。

素菜用极好鸡汤,菜全吸入,无汁,此于侍郎第一本好菜也。精大瓷拌,此件应备用处多。

太清空恐不得饱,应用实笔(原注:红烧)一二处,主人工画,如何布置,不待病翁饶舌。

禁用烧乳猪鄂筵终年无此,偶一遇之必不佳,孔园所食,妙妙。

此件有官气,又费必不用。若必用之,待梅花三九时如何。

酒主人先一日自己料理,又亲尝之,此为此日之命脉,酒器要精雅,要多。

主人好酒,以所藏饗客或无之,取之好酒之友,市沽已是下策。如不佳,先罚主人劣酒十大杯,不胜者再罚一回作主人。

茶人人知酒之要,不知茶与酒同,料理法如酒,器如酒,几上设一茶壶,旁数好瓷杯,醉客自斟。

又各设一盖杯,揭开水清无埃,茶浮小枪,见之心开,是日必大乐,孔园龙井佳。

窗前几上,随意设花一二瓶,瓜果数种,阑干外设数盆,盛井水洗手。

点心此如词家之词眼,八股家之题珠,勿以其小而忽之。

咸不胜条,粉裹上上,卢家至精,孔家相埒,烟浒楼曾食两回,不堪回首矣。

甜不胜条,西瓜糕上上,粤红瓜颇劣,然颜色絴润,以之制糕,盛一白瓷柈,陆士衡所谓雅艳也。

二种汤皆禁用小碗。

饭菜豆腐汤大碗。肉片、草菰、虾子皆可用。

四饭菜七寸碟,勿用五寸。青菜咸鱼,炒鸡蛋,此一品不拘。

加两素汤瓜专品。藕、笋、菜干,择一。

禁用四压席菜佥云此如今日之候补道也,候补道最为人憎厌。今推之于此菜,可谓不幸矣。然众议如此,无人助之,放翁诗万事不如公论久,信然信然。

饭色白而软。

粥清而香,粥碗大于饭碗,夏兼用绿豆,另一碗。(吴天任《梁鼎芬年谱》,广东人民出版社2018年10月版,第286-290页)

之所以说梁太史,其实还是要说回江太史,毕竟他们是相契的好友,饮食上亦复如是;对这份“精义”,江孔殷就欣然题诗并序:

能秀精庐饮食宴乐精义,为禺山梁文忠手笔,朋尊酒垒中,时闻一二,辄以未窥全豹为憾。冯祝万将军于无意中得之,出以相示,笔墨精妙,议论豪恣,足见病翁未病时掀髯疾书神采,洵生平得意之作也,为题五绝句,跋以归之。

东坡去后北江出,夏令瓜蔬食谱添。

赤砫寓公题跋过,一年香瓣接梁髯。(原注:去冬曾为香江蔡哲夫题洪北江夏令食单)

宣南会葬南皮日,风雨圆通丈室床。

无复槖饘于晦若,午桥黄米亦沧桑。(原注:余己酉秋奉召赴引,节老亦因会葬张南皮,先后入都,同居南横街圆通观中,于晦若侍郎间日必乘人力车槖鱼翅至,端午桥制府以陵差来京,亦自黄米胡同来会食,黄垆旧侣,至今都尽,思之惘然。)

梁格庄头忆荔支,草堂归啖已无期。

渴蛟饥虎情如绘,想见兰斋会食时。(原注:节老南归,月中必数过兰斋,北行时,属草堂同人多种荔。)

谪宦一生惟玉糁,诗人每食必黄鱼。

数篇能秀精庐字,抵读何曾一部书。

文章一代批鳞目,头翅由来尽属君。(原注:节老生平最嗜鱼翅及烧鱼头)

能说风流前辈事,贞元除我恐无人。丁卯(1927)中秋后五日,南海江孔殷识于小百二兰斋。(吴天任《梁鼎芬年谱》,广东人民出版社2018年10月版,第290页)

孔园即烟浒楼,在广州太平沙,也即后来的广州四大酒家之一的南园酒家所址。梁鼎芬于宣统三年(公元1911年)重开南园诗社,觞咏游宴,多集于此。1919年,梁鼎芬逝世,逊帝震悼,特谥文忠,江孔殷为题《题高隐岑所藏梁文忠墨迹手卷》,颇资纪念:“劫灰燔后墨无馀,悽绝梁髯晚岁书。难得江村珍绝笔,一回把玩一欷歔。”(江孔殷《兰斋诗词存》卷三,稿本,中山图书馆藏)除此之外,他们交往唱和,《兰斋诗词存》中多见,如《梁节庵前辈归粤约同修复前明何端恪公河南天山草堂讲学处喜咏》云:“天王今古同明圣,老病孤臣不谪荒。异代文章双谏牍,千秋碑记一长廊。自来岭海多畸士,重见天山有草堂。赢得清贫归更好,几人衣锦未还乡。”又如《节老以端阳独坐成咏句见示次均》:“顾我能为千日狂,扁舟闲去问鸥乡。骚魂不起端阳渡,好句犹传河朔觞。缚得彩丝驱疟鬼,呼来长鬣夺馀皇。(原注:时二辰丸事民气正激扬。按:二辰丸事指1908年[光绪三十四年]2月,澳门商人柯某购买日本军械由日轮“二辰丸”运抵澳门海面,被清廷缉获。事件遂引发抵制日货运动。)散人已分江湖老,消受荷花荔子香。”他们的相交之契可以想见,大约饮食的共同爱好,也是他们友情的润滑或粘接剂吧。

至于叶恭绰的题诗,则更见出其文化精神意义,也更见出岭南一代官厨的风采:“一编餔啜见风流,知汝清馋不可收,醉饱未应成过失,饥驱浑遣足冥搜,烹鲜老合甘乡味,食肉心终与国谋,回首堆盘怜苜蓿,可堪重忆旧矶头。奉题梁节丈饮食宴乐精义手稿。祝万道兄以此册属题,审为宣统年所书,想见侘傺忧劳之余,以此自遣,如东坡之过岭,非真惟酒食是议也。然丈之高谈大睨,饮啖兼人之概,跃然纸上,耆英真率,雅集成图,亦乡邦一重故实矣。余与丈三世论交,不但文章风节,望尘莫及,即食事亦无能为役。曩承招讲学武昌,丈恒以余食少为虑,盖其时余虽未素食,然所进甚菲恶,又素不能饮酒,每共食,丈辄为蹙额也。今忽忽将四十年,思之惘惘。民国三十年夏日叶恭绰。”(吴天任《梁鼎芬年谱》,广东人民出版社2018年10月版,第291页)

其实也不独广东如此,晚近以来次第形成的各大菜系,无不是官厨引领。比如成都黄敬临的姑姑筵之于川菜,湖南谭延闿的谭府菜之于湘菜等,莫不如是。特别是谭延闿,他的家厨自然是妥妥的高级官厨——父亲做到两广总督,自己更做到国民政府主席。但是,他却是把私家官厨与公家官厨认真分开来的。比如1927年6月6日在武汉时,他“偕颂云至精卫家饭。陈公博、李品仙、龚孟希来谈。既去,公博留同饭,鲥鱼甚美”。因为汪精卫这大广佬家的大官厨烹制的这鲥鱼味道太好了,谭延闿忍不住赋诗一首《食鲥鱼》:“夏水鲜鲥一尺鳞,裹蒸荷叶碧痕新。世间最是天然美,莫向官厨问八珍。”(《谭延闿日记》第17册,中华书局2018年版,第279-281页)“世间最是天然美”,充分反映了粤菜对本味的追求,而“莫向官厨问八珍”,则把汪家的官家之厨与官府之厨区分了开来。其实在广州时,谭延闿已经作如是区分,如其1924年3月27日所附《题许崇灏种菜图》诗:“官厨长是厌膏粱,谁信田园日就荒。要使士夫知此味,登盘亲撷菜根香。//畀飞敛翼鸟将抟,蜀主当年镇闭门。莫作英雄迟暮想,荷锄谁识老农尊。//烟蓑雨笠畦边事,亦是陶公运甓心。我对画图殊自愧,一春闲坐屋庐深。”(《谭延闿日记》第11册,中华书局2018年版,第328页)

还需要额外说一下的是,谭延闿1923年随孙中山来到广州,因着他的崇高饮食品味,对广州的饮食百般挑剔,多不满意,或许“消息”传出,1923年3月23日,“(孙中山)特命私厨为吾辈供午食,颇精洁,杨、程同食”,才吃算吃到第一顿满意的饭菜——这可是最顶级的官厨了吧?无论如何,谭延闿自然言常及于官厨,则其重于官厨,也是显见的。而比他早生四五十年,堪称湖湘一代文宗的王闿运,可谓更重官厨;光绪十五年十月二十四日,王闿运途经苏州,拜访时任江苏布政使友人黄彭年,彭并邀诗词大家郑文焯等人作陪,酒酣夜阑,时至三更,令王闿运大为感叹:“苏城无夜市,而诸署咄嗟有办,官厨习侈也。”(《湘绮楼日记》,岳麓书社1997年版,第1597页)

民国时期,有记录的民国粤菜官厨佳话,还可举出曾养甫的例子;西南联大的首席大佬,清华大学校长梅琦先生在昆明时,1941年10月13日在曾氏处吃了一顿晚饭,那种战时的豪奢,吃得梅先生都不好意思:“晚曾养甫请客在其办公处(太和坊三号),主客为俞部长,外有蒋夫妇、金夫妇及路局数君。菜味有烤乳猪、海参、鱼翅;酒有brandy,Whisky;烟有StateExpress。饮食之余,不禁内愧。”(《梅贻琦西南联大日记》,中华书局2018年版,第102页)曾养甫(1898-1969),广东平远县人,1923年在天津北洋大学毕业后赴美深造,获匹兹堡大学矿冶工程师学位。1925年初回国历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后方总政治部主任、南京国民政府建设委员会副委员长、国民政府委员会委员长行营公路处处长、任广州特别市市长、滇缅铁路督办公署督办、交通部部长兼军事工程委员会主任委员,率皆实权肥缺,当然能养得起上等官厨。

民国时期,先于粤菜而有声于外的闽菜,也官厨身影彰显。最早的,如王世襄先生说:“已‘波涛于口海’100多年的‘潘鱼’,原是广和居的名菜,因歇业后厨师转到同和居而成了同和居的佳肴。如溯其源,潘鱼乃福州人潘炳年(晚清翰林,曾在四川任知府)所传,故属闽菜系统。”(王世襄《谈北京风味》,载聿君编《学人谈吃》,中国商业出版社1991年版,第377页)

闽菜官厨的渊源和格调还有更高的。1936年2月,著名作家郁达夫应时任福建省国民政府主席陈仪之邀,出任福建省参议兼公报室主任,不久就在新创刊的《逸经》半月刊(1936年3月创刊)第9期发表《饮食男女在福州》一文,并成为饮食文学文化史上的经典篇章。文章一开篇就说:“福州的食品,向来就很为外省人所赏识,前十余年在北平,说起私家的厨子,我们总同声一致的赞成刘崧生先生和林宗孟先生家里的蔬菜的可口。当时宣武门外的忠信堂正在流行,而这忠信堂的主人,就系旧日刘家的厨子,曾经做过清室的御厨房的。”按,刘菘生是刘崇佑的号,他17岁中举后东渡日本学习法律,1908年早稻田大学毕业后归国,先做官,后办法,最后成为名噪一时的大律师。林宗孟即林长民,林徽因的父亲,留学日本,官至北洋政府司法总长,家庖亦官厨,自己口味高,出品受欢迎,也是自然之事。

最后我们回到粤菜上来,至今仍可见官厨最后的辉煌。比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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