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我按照父亲遗愿将他骨灰的一半埋在他日思夜想的红海子水库畔。他要看着水库的水不断滋润巴楚大地,造福各族人民。2012年10月,我有幸收到巴楚县委的邀请再次来到巴楚,参加了“巴楚县第三届胡杨文化旅游节”。此次旅游节安排得丰富多彩,我最期盼地就是能够一睹巴楚县委、县政府为纪念我父亲李云扬而修建不久的“云扬亭”。为此我在3条旅游线中专门选择了“原始野生胡杨林—曲尔盖景区—红海湾景区这条线。傍晚时分,我在景区负责人的陪伴下,手捧一束鲜花乘小艇来到新修好的纪念亭边。那是一座面临红海浩瀚水面的亭子,亭中央矗立着一座黑色大理石碑,用汉、维两种文字刻写。正面碑文是:
第一任共产党员县长李云扬同志纪念碑
李云扬(1913年12月~2004年3月),广东省台山县人,1936年9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少时家贫,投身革命,追求光明。1935年赴日,入革命团体,领留日学生,学习马列,精忠报国,1937年9月到延安。1938年3月受党中央派遣,作为第一批共产党干部到达新疆工作。任省立一中校长兼新疆学院教授,喀什行政公署教育局副局长。1940年7月任巴楚县县长,不辞辛劳、呕心沥血为各族人民谋福祉。启文明、办教育、兴水利、战瘟疫,规划建设了红海水库。1942年6月含冤入狱,坚贞不屈,坚持斗争,1946年7月胜利回延安。新中国成立后,历任教育部党组副书记、综合大学教育司司长;江西大学党委书记、常务副校长;中国科技大学党委副书记、副校长;暨南大学党委第二书记、常务副校长。李云扬同志去世后,按照他的遗愿,将骨灰撒在这里,让造福巴楚各族人民群众的红海水库永远陪伴着他,让幸福的生命之水永远在巴楚大地流淌。红海岸畔忆云扬,文明开启引航向。恩情恰似常流水,巴楚胡杨更茁壮。
谨立此碑,永志不忘!
中共巴楚县委、巴楚县人民政府敬立
另一面碑文是:
李云扬伍乃茵夫妇在巴楚的突出贡献
1940年,共产党员李云扬、伍乃茵夫妇分别任巴楚县长、妇协主任。他们惩治腐败、拒收贿赂,兴利除弊,杜绝黄赌毒,鞭挞假恶丑,以自己的高风亮节树立了共产党人的崇高形象。搭建行政体制框架,加强管理,合力同心,克服困难。兴修水利,接种牛痘,战胜瘟疫,康健身体。建红海水库,身体力行,参加劳动,风餐露宿,夙兴夜寐,让生命之水、幸福之水永泽巴楚大地。排难而进,精心谋划,架桥筑路,沟通南北,天堑变通途,使巴楚成为陆路交通枢纽。移风易俗,改变陋习,政教分离——“结婚者必须领取结婚证书”。奠定轻纺工业基础,教群众纺棉织布,磨面榨油。播撒文明,兴办教育,识文认字,革除愚昧。倾情热血,丹心一片,鞠躬尽瘁,奉献巴楚,他们如胡杨般高尚的精神品质永远铭记在巴楚各族人民心中。
浩气长存
永泽民众
中共巴楚县委、巴楚县人民政府敬立
我将手中的鲜花安放在碑前,与同来的2位同志一起向父亲的石碑三鞠躬。在鞠躬的过程中我思绪万千,鞠躬结束时已是热泪盈眶。我泣不成声地说:“父亲,我来看您来了。巴楚人民没有忘记您,感谢巴楚县委、县政府。您在红海边安息吧!巴楚会变得更好、更美丽!
我流泪不仅是因为对父母的怀念,更是因为被巴楚人民的吃水不忘挖井人的朴素感情所感动。我想起去年巴楚县委龚书记将纪念亭起名为云扬亭,并且和上海援疆负责巴楚的同志一起表示要把“云扬亭”建成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的情景;我回忆起开车送我的维吾尔师傅说的话:“当年你父亲来过我家看望过我的爷爷,那张照片我们一直保留着。你回去后我来代你献花吧。”我还想起我去巴楚花店买花时老板娘说:“我们小学读的课本就有你父亲事迹的介绍,这花就打五折吧。”还有热心助人的志愿者,美丽的导游姑娘,主动要求和我一起向父亲石碑献花的老干部们都深深刻印在我的脑海中。
像我父亲这样的共产党人为什么能够受到巴楚各族人民的敬重呢?不禁让我陷入深深地思考。
1938年3月,我父母受党中央派遣,从延安千里迢迢来新疆工作,先是在迪化(今乌鲁木齐)工作,后又被派往喀什工作。又从喀什到巴楚,先乘汽车后乘牛车,近300公里的路程竟然走了两天。当时满目所见正如父亲自传里写的“我们坐牛车要经过伽师到巴楚几十里的枯林沙子路。两边净是枯死的大树,一路上沙尘滚滚,颠簸而行之间我想古代这里一定有河流通过,两岸树木茂密,但不知是改道还是被截流,已是滴水不剩,一片片绿树森林变成死气沉沉的沙漠。水,就是这里的生命,这里的繁荣。”
我在巴楚县委党史办杨主任的帮助下查到了父亲到巴楚后写出来的工作报告,说明父亲初来乍到就进行了深入调研。父亲曾和县府两位官员专门骑着马从县城到色力布亚区,经过几天几夜,勘探了河道和红海子周围地势,两个月后就提出了解决巴楚缺水问题的具体建议:
“对于农民及一般民众关系最密切的就是水利问题。巴楚的水利问题不仅关系到农业,并且是关系一般民众的饮用问题,其主要特点就是依赖性(强)。所以如解决水利问题,也就是给巴楚民众增进了最大的幸福。”
他还提出来具体解决办法。其一是由上级政府下令解决上游对水的垄断。其二是兴修贮水设施:
“如此每年推进当亦可将此海子恢复原状,但主要是要政府协助工程以及金钱始能成事。此外如人工财力有余则可再将近海各洼地加以修筑,引水其中,即成一大储(贮)水池。按职愚见以为巴县如能开阔如此广大的水池多处,则不仅解决水利问题,并且可以改善巴楚戈壁之气候,其附近碱气可沁入湖中,亦可开辟广阔之荒田……,目前第一步问题在乎加深红海子水库之水量,筑坝修堤。”
批文下来以后父亲动员了全县民众,加上伽师、麦盖提两县民工一齐上阵,使用简陋的工具,竟然在一年间建成了整个水利工程。新修的堤坝比旧刘公堤加宽、加高、加固许多,因此蓄水量也达到近1亿立方米,成为当时新疆最大的水库。一举解决了下游10余万亩农田和巴楚数千人的饮水问题,受到巴楚人民的欢迎。
1941年4月,水库工程进展了大部分时,父亲又给上级打报告要求减免当地的税收。
父母亲对巴楚县人民,对亲手建设的红海子水库怀有深深的感情。他们离休后曾经在1983年、1987年和1991年三次从广东回到巴楚县,与当年一起工作过的各族干部、群众欢聚。每一次都使得他们仿佛回到了激情岁月,感触极深。晚年的父亲为此写了题为《重返新疆路再忆价值观》的文章。母亲也于1988年创作了反映巴楚三岔口景观的国画,父母对新疆对巴楚的深深怀念之情油然现于纸上。即使在广州暨南大学家中,父亲也最喜爱戴一顶民族同志送给他的维吾尔族小花帽,喜欢身穿维吾尔族的袷袢长袍,以致暨南大学的小孩都叫他“新疆老爷爷”。
天已经黑了,一阵悠扬的歌声和热瓦甫的弹奏声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纪念亭旁的红海子水上乐园广场上篝火已经点燃,盛装的人们跳起了优美豪放的刀郎麦西来甫集体舞。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纪念亭,心里却十分欣慰:父亲,您放心吧,您可以看到巴楚在欢乐中,巴楚在一步步走向幸福美好的明天。
(作者:李云扬之子)